费尔南德·布罗代尔中心

纽约州宾汉顿大学，美国

Fernand Braudel Center, Binghamton Universit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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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曼纽尔·沃勒斯坦

（路爱国 译）

评论 第418号

2016年2月1日

一种左翼选举策略?法国和美国

　　当伯尼·桑德斯宣布他将寻求美国民主党总统候选人提名的时候,很少有人把他十分当真。希拉里·克林顿似乎拥有那么多支持，其提名似乎毫无困难。

　　但桑德斯坚持他那个乌托邦一样的追求。令大多数观察人士意外的是,在全国各地的集会上他的听众人数开始持续增加。他的基本策略是攻击大公司。他说,它们用自己的金钱控制政治决策和平息关于最高收入者与绝大多数美国人之间日益增长的差距，后者正在丧失实际收入和就业机会。为了强调自己的立场, 桑德斯拒绝接受顶层大捐赠者的资金，只从个人小额捐赠筹集资金。

　　这样做的时候,桑德斯触动了公众不满的深层神经,不仅是那些处于收入阶梯最底层的人们，而且是所谓中产阶级,他们担心自己正被推向底层。今天,民意调查显示,桑德斯已经获得足够的支持,使他似乎成了克林顿的一个重要对手。

　　桑德斯有他的局限性,特别是他对种族和少数民族的号召力似乎有限。但他成功迫使人们公开讨论收入差距问题。他迫使克林顿的言论向左偏移，以图争取桑德斯的潜在选民。无论民主党大会最终结果如何,桑德斯取得的成就已经远远超过在他开始竞选时几乎所有人的预测。至少,他迫使民主党内部就竞选纲领进行严肃辩论。

　　2016年1月, 在法国似乎也开始了一场相似的竞选活动。它在许多方面类似于桑德斯的竞选，但也截然不同,原因是两国选举体制的结构不同。

　　三个左翼知识分子决定发起举行左翼初选(primaire à gauche)的公开呼吁。他们是亚尼克?亚铎[Yannick Jadot]，一位长期的环保团体政治活动家；丹尼尔·科恩-班迪[Daniel Cohn-Bendit]，他拥有1968年名声，但长时以来是一个政治活动家，寻求联合环保人士、左翼社会党人和亲欧力量；米歇尔·韦维尔卡[Michel Wieviorka]，一位社会学家，是社会党内左翼人物的顾问。

　　他们写了一份公开呼吁书，谴责在法国政治右倾趋势面前不作为,其中当然包括国民阵线选举实力的增长。他们呼吁就如何团结左翼和中左翼力量以便影响2017年总统选举进行严肃的公共辩论。在发出公开呼吁之前,发起者寻求得到各种政治色彩的著名公共知识分子的支持，包括托马斯?皮克提[Thomas Piketty]和皮埃尔?罗桑瓦隆[Pierre Rosanvallon]。他们说服了《解放报》这个法国最大的中左翼报纸,把2016年1月11日整个一期用来刊登呼吁书和众多支持者签名。

　　两周后,即1月26日,《解放报》再次把整个一期用于这份呼吁书。此时,已有7万人在呼吁书上签名。这一期还刊登了众多公众人物的文章，讨论他们眼中需要解决的首要问题以及如何最好地解决它们。大量争论主要集中在初选的功能上。初选的整个概念进口自美国选举,而它本身也是对2002年法国总统选举极其意外结果的一个反应。

　　在目前法国总统选举规则下,除非一个候选人获得多数选票,否则就会有第二轮,只有第一轮中前两位最高得票者参选。其假定是，第一轮是一种初选，各种政治倾向都展示其力量。人们假定，第二轮中两个主要政党(中右和中左)才是选民的选择。

　　然而，在2002年,极右的国民阵线候选人把社会党挤了出去。选民的选择变成了在国民阵线和主流中右政党之间的选择。面对这种选择,社会党在第二轮中转而支持中右候选人,让他赢得了压倒性选票。发生的事很简单。第一轮中的左翼和中左翼候选人太多,这让社会党不能获得足够的票数进入第二轮。

　　2002年选举的影响对法国左翼痛苦难忘。旧体制是基于存在两个主要政党的情况而设。它在三党存在的情况下无效。为了避免重复这一失败,社会党在2011年决定举行向一切人“开放”的党内初选。这次初选是成功的,因为它避免了大多数--尽管不是全部--左翼候选人在第一轮选举中直接展示自己,因为他们现在可以在社会党初选中展示自己。初选的开放性导致许多中间选民进入了初选。这使弗朗索瓦?奥朗德能够在社会党初选中战胜更左翼的候选人。奥朗德进入第二轮选举并击败了右翼候选人,总统尼古拉?萨科齐。

　　然而如今,奥朗德已经是总统,他想要的最后一件事是他可能失败的一个初选。另一方面,他已经在社会党内部失去了一部分又一部分更左翼人物的支持，他们或者辞职或者被从内阁中免除了职务。他的风险是更多的名字进入第一轮选举,这可能导致重复2002年的情况。与此同时,萨科齐也面临其党内初选的强烈要求,一个他决无获胜把握的初选。

　　两个主要政党的问题是,他们各自在多个实际问题上出现了内部分裂。对社会党人和左翼力量而言,存在着新自由主义和“福利国家”纲领之间的分裂问题。在如何定义政教分离[la?cité]上存在分裂，是在绝对意义上，还是允许文化身份的存在。在是否加强或削弱欧洲体制上也存在分裂。最后,现在还有一个所谓剥夺国籍[déchéance de nationalité]的热点问题，有人提议，如果任何与帮助恐怖主义有关的罪名成立，那么，生为法国公民的人可以被剥夺其法国国籍。之前这是右翼的立场，遭到了社会党的强烈反对。党内很多人对这一立场的反转感到不安，这是对大大改变了公众情绪的伊斯兰国11月13日恶性袭击的一个反应。

　　奥朗德目前作为候选人以在所有这些问题上的保守立场竞选。他希望作为打击恐怖主义的候选人赢得选举,因此值得获取中间选民的支持。面向左翼力量的呼吁书试图迫使其进入公众辩论的正是这个奥朗德。

　　与桑德斯相似之处在于，法国的这一团体可以利用与桑德斯用来投标的同样的公众不满。不同之处在于，他们对抗的是现任总统，后者可以利用所有可能的压力迫使党员遵守纪律。也许从现在开始六个月之内我们就会知道，法国的团体能否像桑德斯那样成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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