费尔南德?布罗代尔中心

纽约州宾汉顿大学，美国

Fernand Braudel Center, Binghamton Universit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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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曼纽尔·沃勒斯坦

（路爱国 译）

评论 第416号

2016年1月1日

金砖五国—我们时代的一个寓言

　　金砖五国是一个奇怪的故事。它始于2001年,当时高盛这个投资巨头的资产管理部门主席吉姆?奥尼尔[Jim O'Neill]写了一篇广受评论的文章，谈的就是后来所说的“新兴经济体”。奥尼尔挑出四个国家即巴西、俄罗斯、印度和中国，它们的规模和领土都较大，在世界市场上占有明显的分量。他给它们贴了个金砖四国的标签。

　　奥尼尔认为,它们资产增长速度很快，以至于作为整体将超过七国集团持有的资产价值,后者一直是世界体系中最富有国家名单。奥尼尔并没有准确说出何时这会发生—最迟到2050年。但他认为金砖四国的崛起基本上不可避免。鉴于他在高盛的地位,他实际上是在告诉高盛的客户将其投资的很大一部分转投这四个国家,趁后者的资产仍然便宜之机。

　　这个看法变得流行起来，包括在这四个国家本身。这四个金砖国家决定接受此头衔，并自2009年设立年度会议组织，以便把它们的新兴经济力量转化为地缘政治力量。他们历次集体声明的语气是在世界体系中维护南方反对北方，特别是美国。他们谈到用一种南方新货币取代美元作为储备货币。他们谈到创建南方开发银行来承担国际货币基金组织和世界银行权限内的许多职能。他们谈到重建世界贸易流向,以加强南南交流。

　　他们谈论所有这些事,但却从未真正着手实施这些提议。相反,他们在2010年代集中享受高商品价格的好处,这使四国政府得以大幅增加其上层和中等阶层的收入水平,以及甚至提高了下层的某些福利待遇。

　　日子看来蛮好，而且不仅对金砖四国而言。2009年,南非成功说服金砖四国接受它为该集团第五个成员。金砖四国[BRICs]改名金砖五国[BRICS],最后那个大写的S特指南非。南非并没有真正满足奥尼尔认定的经济标准,但在地缘政治方面,它使该集团可以说它有了一个非洲成员。

　　与此同时,其他国家开始展现类似金砖五国的经济特征。记者们开始谈论薄荷国[MINT]--墨西哥、印度尼西亚、尼日利亚和土耳其。虽然这个集团也包括“新兴”经济体,但它们从未成为一个正式组织。还有一个国家是一个明显的成员，即韩国。不过,韩国已经被纳入富国俱乐部即经济合作与发展组织(OECD)，因此看不到有进一步提高其地缘政治地位的需要。

　　随后，就在突然之间,金砖五国的经济实力到2010年代开始恶化。事实并非七国集团再次增长更快，而是金砖五国的资产数据下降。金砖五国的迅速崛起似乎正在消失。

　　发生了什么事?21世纪第一个十年的世界经济表明，世界经济繁荣在很大程度上是由中国恣意建设和工业化驱动。这创造了一个对各种投入的巨大需求,这些都由中国从金砖国家以及其他国家获得。中国的繁荣建立在大量新兴地区银行某些不稳定和不计后果的贷款政策之上，它们得到大量腐败行为的协助和怂恿。一旦中国政府试图修复损伤,其增长率即骤降,尽管仍然相对较高。

　　此外,中国在东亚和东南亚宣示其针对邻国的地缘政治力量的努力导致出现紧张局势。中国据说是美国的竞争对手,作为这种竞争关系的一部分，中国和美国都小心翼翼不让竞争走的太远，以至威胁到建立伙伴关系的长期可能性。

　　中国的调整立即波及到各地,尤其是其他金砖国家,这些国家却原来经济不稳定，政治也脆弱。世界石油价格的大幅下降也带来不良后果。金砖五国一个接一个地发现自己遇到了麻烦,尽管形式各有不同。

　　巴西的经济政策结合了新自由主义宏观经济政策和向最贫穷三分之一人口的重大转移--所谓Fome Cero 或零饥饿，但这已不再奏效。巴西议会中极不稳定、随时变化的政治联盟变成了一种混乱景观，威胁到政治的稳定。目前，两大阵营正试图弹劾彼此的领导人。而构建了巴西之前成功政策的人物，即卢拉或前总统路易斯?伊纳西奥?克鲁兹?达席尔瓦，其形象已经严重受损。

　　俄罗斯的政策，即巨额投资于军事领域加上国家资助的经济再分配，受到了天然气和石油价格下降的巨大威胁。它在乌克兰和中东地区的地缘政治争斗行动招来各种各样的抵制,严重损害了其经济和国民收入。

　　印度谋求赶超,不仅赶超西方而且赶超中国,导致大规模的生态破坏以及来自北美和西欧其海外印裔的投资缩减。由总理纳兰德拉?莫迪领导的现任政府发现，很难履行不久前助其获得压倒性胜利的那些承诺。

　　在南非,非洲人国民大会(ANC，即非国大)的绝大多数人最终正在逐渐远去,而选民中占比越来越大的人都年轻到不记得反种族隔离的斗争。相反,政治越来越基于种族政治。非国大受到年轻选民反白人高潮的威胁,这对非国大历史性的非种族政策是如此陌生。此外,南非的邻国对南非强力插手它们的内部政治也越来越感到不安。

　　呜呼,高大上竟如此倒地！至于金砖五国的地缘政治理想还余下了什么，各人自可任意猜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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