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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4号 阿根廷大选:谁赢了又赢了什么?
2015-12-10 15:51:00

费尔南德·布罗代尔中心

纽约州宾汉顿大学,美国

Fernand Braudel Center, Binghamton University

http://fbc.binghamton.edu/commentr.htm

伊曼纽尔·沃勒斯坦

(路爱国 译)

评论 第414号

2015年12月1日

阿根廷大选:谁赢了又赢了什么?

  2015年11月22日,毛里西奥·马克里[Mauricio Macri]在阿根廷总统大选中以仅仅不足三个百分点的微弱优势击败了丹尼尔·肖利[Daniel Scioli]。多数分析人士把这称为右翼对左翼的胜利。这是不假,但过于简单。其实,大选反映了整个拉丁美洲目前出现的非常复杂的发展状况。误读现状可能导致未来十年犯下重大政治错误。

  故事在第二次世界大战期间开始。阿根廷政府保持中立但实际上同情轴心国。从1943年开始,工会运动和年轻军官组成的反对运动应运而生。一个关键人物是成为政府劳工部长的胡安·庇隆上校。他在1945年短暂被捕引发了街头示威以及他在八天后获释。1946年的选举本质上是在反帝国主义(也就是反美国)和亲劳工福利的国家候选人(庇隆)和美国大使公开支持的一位右翼候选人之间进行。庇隆获胜,并在他富有魅力的第二任妻子即descamisados??(“赤膊上阵者”)的英雄艾维塔[Evita]的协助下实施他的纲领。

  庇隆主义不是一种政策而是一种风格,通常被称为民粹主义。结果就是在政策上有很多庀隆主义,包括右翼、中间派和左翼。将他们团结在一起的是神话般的人物。庇隆的大致算是左翼的庇隆主义被1955年的军事政变终结。庇隆流亡,并娶了他的第三任妻子西班牙人伊莎贝尔。

  军方允许在1976年举行大选。庇隆归来,并以伊莎贝尔作为其副总统候选人参加竞选。他任职一年后去世,由非常不受欢迎的伊莎贝尔继任。这是整个拉丁美洲右翼军事政变频发的时期,包括智利、巴西、秘鲁、乌拉圭和阿根廷。在阿根廷,这被称为“肮脏战争”时期,期间可能有三万desaparecidos(“失踪者”),他们惨遭杀害。

  到1983年,军方已经耗尽了他们得到的支持,允许恢复文官统治看来既明智又安全。 1989年,卡洛斯·梅内姆[Carlos Menem],一个庇隆主义者,就任总统。他推行一种非常右翼的政策,无论在服从国际货币基金组织新自由主义的要求方面,还是在配合美国地缘政治优先考虑方面。

  1998年,乌戈·查韦斯当选委内瑞拉总统标志着所谓粉红色浪潮的开始。这一后果不仅来自公众对遵守华盛顿共识导致收入严重下降而产生的失望,还来自美国在中东的力量开始下降,后者成了其关注重点。

  2001年,带有无政府主义色彩的运动,即piqueteros (封堵街道者拒绝移动),作为一支强大的政治力量崛起。他们的政治方法被称为caceroles (或敲打金属锅具)。他们的口号是“Que se vayan todos!”(“把他们全打倒!”)。他们迫使新自由主义但又是庇隆主义的政府辞职。

  在持续动荡后,2003年大选是新自由主义庇隆主义者卡洛斯·梅内姆对阵逆转全球化庇隆主义者内斯托尔·基什内尔。基什内尔在民调中领先优势如此之大,以至梅内姆退出了竞选。基什内尔任职四年后由他的妻子克里斯蒂娜继任,她以很大优势两次当选。目前治理阿根廷的是庇隆主义的一个变种,被称为基什内尔主义[Kirchernismo]。

  克里斯蒂娜在2015年不能再次竞选,因为法律禁止连任超过两届。基什内尔主义的势力,即目前的“胜利阵线”[Frente para la Victoria ](FPV),提出丹尼尔·肖利作为其候选人。肖利被认为比克里斯蒂娜更靠近中间派,而她的支持则不冷不热。尽管如此,人们预计,在8月9日的初选中,肖利将轻松赢得第一轮。他位居第一但被迫进入第二轮,在这一轮中马克里获胜,如果说只是勉强获胜的话。

  马克里的胜利同样是拉美模式的一部分。“新兴经济体”经济扩张的好日子在整个世界经济中已经达到极限,导致紧缩无处不在。马克里承诺采取经济解决方案,使通货膨胀得到控制并重启经济增长。但他声称,他的计划在某些方面将是温和的。他不会对克里斯蒂娜重新国有化的产业再次私有化。他也会保留一些基什内尔政府采取的福利国家措施。

  无疑,马克里是一个右翼人士,并打算尽最大可能推行右翼政策。现在的问题是,他能走多远?他面临两个重大制约因素。一个是世界范围的制约;一个是国内的制约。世界范围的制约是未来十年全球南方的“美好时代”在何种程度上将会再现。如果没有再现,那么马克里在2019年的选举中就不得不解释,为什么他的解决方案完全没有或很少解决阿根廷绝大多数人口的问题。总之,为持续经济困难承担责任的将会是他,而不是肖利(和基什内尔主义者)。

  国内的制约更微妙一些。一些分析人士认为,克里斯蒂娜对肖利的失利相当满意。她不仅不喜欢他,而且,假如他获胜,他将极有可能在2019年再次参选。现在克里斯蒂娜可以成为2019年候选人,以她的年龄这将是她可以这样做的最后日期。

  就在我写这篇评论的时候,马克里还没有提出其确切的纲领。他支持最大限度地开放边界,允许商品和资本的自由流动。他特别希望终结美元陷阱[cepo al dolar] --比索官方汇率与美元挂钩。但不完全终结,至少不会马上终结。他必须在短期负面效应、资本外逃与他断言会出现的中期积极效应之间做出平衡,后者意味着更多的外国投资,其本身将降低汇率从而降低通货膨胀。

  他希望参与正在建立的自由贸易条约,无论是太平洋还是大西洋。他还希望重新定义南方共同市场南美贸易联盟的作用,包括驱逐他完全敌视的查韦斯的委内瑞拉。但这需要全体一致通过,而巴西和乌拉圭都已经表示它们持反对立场。

  在世界事务中,他希望恢复与美国的密切关系,以及让阿根廷脱离与伊朗的关系。他还要重申支持包括北美在内的美洲国家组织,而大多数其他拉美国家都希望以只包括拉丁美洲和加勒比地区成员的组织来取代它。但他同时说,他外交政策的优先考虑是与巴西的关系,后者是该国最大的贸易伙伴。而罗塞夫总统已经表示,她将出席马克里的就职仪式。巴西将对马克里构成制约。

  最后,过去几年中的一个问题是免除了军方在肮脏战争期间所有罪行的特赦法。基什内尔政府曾经废除了特赦法,并起诉少数尚存的重要人物。马克里已经表示,他不会干预司法程序,令其阵营的极端派感到惊愕。但是,已经遭到起诉的那些人难道不会以证据不足为名被释放吗?

  总之,马克里确实代表了向右迈进的态势。但它并不代表基什内尔主义的终结,也不代表出现了左翼(无论我们对这一特殊情况下的左翼如何定义)没有了武器和没有了希望的情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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