费尔南德·布罗代尔中心

纽约州宾汉顿大学，美国

Fernand Braudel Center, Binghamton Universit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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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曼纽尔·沃勒斯坦

（路爱国 译）

评论 第408号

2015年9月1日

美国的总统选举

　　根据媒体尤其是美国媒体的报道，美国即将举行的2016年总统选举，与以往任何人们熟知的相比，在语调和过程上显示出惊人的转变。我不相信这是真的。要知道为什么，我建议回顾一下最近这个选举周期的所谓特色。

　　在提出这一观点时，媒体指出的主要特征有两个：第一是在竞选中两个“圈外人”，即共和党一方的唐纳德·特朗普[Donald Trump]和民主党一方的伯尼·桑德斯[Bernie Sanders]，得到了异乎寻常的民调高支持率。第二是美国国会似乎陷入动弹不得的僵局，妥协似乎已变成了一个脏词，特别是对一大批共和党众议员以及某些共和党参议员而言。

　　特朗普和桑德斯有非常不同的纲领。特朗普的竞选纲领是反移民。桑德斯的竞选纲领是提出增加“福利国家”支出，这就需要增税，而这一点遭到立法机构中坚决反“妥协”群体的封杀。

　　尽管其纲领相反，两人在民调中都得到很高的支持率，同时在他们竞选讲演时似乎也吸引了数量惊人的听众。此外，他们似乎不仅打破了所有所谓竞选的行为规则，而且恰恰由于这样做似乎还得到了回报。所以，媒体似乎做出结论说，我们现在处于一种不同的政治局面，其后果很难预测，并可能给美国政治留下持久的印记。

　　让我们从美国和大多数其他国家尤其是北方的选举政治的结构谈起。长期以来，正常的情况是，他们举行定期选举，其中有两个主要政党竞争，一个中间偏右一个中间偏左。当然，他们都不时看到第三政党的出现，后者在某次具体选举中的得票伤及这两大政党其中之一。但没有任何地方两党结构受到的影响不是短暂的，虽然在某些情况下，所谓的第三政党取代了原先两大政党之一，从而成为两党组群中的一员。关于谁是两大政党的一个很好的例子是英国工党的崛起，一个“第三政党”取代了自由党成为两个主流政党之一。

　　当然，每种选举制度都有其特别之处，使其更易于或更难于玩这个游戏。但底线是，拥有两个相互之间仅存有限差别(通常主要在“福利国家”配给规模上)的政党的体系，其极强的适应力可以延续很长时间。

　　2015年在美国甚至连一个严肃的第三政党的影子都没有。相反，持不同政见的愤怒人群似乎决定通过进入两党之内而不是置身两党之外寻求实现他们的目标。在实际选举之后，如果他们心仪的候选人甚至赢不了初选提名，这些活跃人士会在哪里呢?可能他们会回到之前--要么充当更传统的候选人的不情愿的选民，要么在选举过程中弃权。

　　媒体还声称，美国的总统竞选似乎总在进行，仿佛这有点不同寻常。但这一点难道在法国或德国或英国或日本或甚至希腊实际上不也如此吗?原因似乎显而易见。即使一个两党制只能向选民提供一个非常有限的选择，这个有限的选择对很大比例的选民似乎也是重要的。所以，预期的候选人和两大政党永远不会停止寻求选举优势，无论对竞选活动施加怎样的正式限制。

　　特朗普/桑德斯现象是否反映了选民中存在明显的焦虑?是的，的确如此。但是，焦虑是一种全球现象，绝不只在美国一家。再说，环顾世界可见，对那些谈论焦虑和不满话题的政党和/或个人的支持几乎到处都在上升。

　　世界体系的经济现实已经变为失业率稳步上升和市场价格及币值剧烈波动的现实。对此最常见的反应是反移民言论高涨。很难想到有任何一个国家不是这样。保护主义言论开始主导政治舞台，不仅在美国，而且几乎遍布世界各地。

　　下面还有媒体的最后反击：假设其中一个“圈外”候选人实际上赢得和/或成为政府的一部分，那会怎样?答案似乎十分简单：我们已经看到这样的政党成为政府(匈牙利)或成为政府的一部分(挪威)。根本就没有多大变化。如果一个反移民政党胜出，就会某种程度地收紧移民入境以及收紧对最贫穷人口的福利国家支出。国内反少数族裔的暴力活动有所增加。这些都是消极的。但最终，无论是该国的地缘政治还是该国的中期经济选择似乎都没有改变。为什么我们认为这不会是2016年美国的情况?

　　我不想说选举无关紧要。选举有其作用，特别是在短期内。但它们的重要性远低于我们经常所想。可以肯定，真正的政治斗争也在进行中。但这些斗争基本上是在选举过程之外进行。

　　那么，我回到我不断重复的议题上来。我们处于现代世界体系的结构性危机之中。我们需要两个时间框架：一个是非常短期的，在此期间我们必须参与选战，以便为那些在短期内受苦受难的广大民众“最大限度地减少痛苦”。但我们还必须进行更长的中期(20-40年)战斗，把资本主义体系转化为一种后资本主义体系，一个比现在的体系更好而不是更坏的体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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