费尔南德·布罗代尔中心
纽约州宾汉顿大学，美国
Fernand Braudel Center, Binghamton Universit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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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曼纽尔·沃勒斯坦
（路爱国 译）

评论 第395号
2015年2月15日

    
     多元文化主义及其困境

对所谓多元文化主义的争论目前在世界各地都非常普遍并充满激情。其倡导者和否定者似乎都处于幻觉之中，以为多元文化主义是某种很新的东西。但它完全不是什么新东西。多元文化主义就像人类文化的存在一样古老。它也一直是激烈争论的话题。

无论人类居住在哪里，那里就一直存在这样的群体，他们自认比其他群体更算是本区域的原住民。“原住民”常常借用文化纯洁性的说辞，认为这种文化纯洁性受到本地区边缘群体或新来群体的玷污或威胁，从而这些群体的权利应少于原住民群体（或没有任何权利可言）。这些群体也总是用某种版本或另外的多元文化主义回应。那就是，他们主张给予所有（或大多数）居民平等权利，无论他们是否拥有与自称“原住民”人口同样的某些文化习俗。

人类一直由于各种原因四处移动。一个原因是他们的移出地生态枯竭。另一个是别处更高的生活水平具有吸引力。第三，出于某种原因，他们从移出地被赶了出来。现实情况是，如果我们把祖籍追溯得足够久远，那就没有一个群体待在他们祖先曾经待过的地方。我们都是移民。除非隐瞒历史真相，否则我们没有一个是原住民。

确实，出于两个简单的原因，这个问题最近几十年引起了更加尖锐的冲突。运输和通讯领域的技术进步使人们更容易比以前迁移得更远更快。世界体系的两极分化也大得多，显著增强了穷国人口向富国转移的吸引力。

此外，我们生活在现代世界体系结构性危机之中这一事实意味着，实际失业率越来越高。从而，寻找替罪羊就集中到移民身上，他们被当作富国高失业率的原因所在。

沿着国家财富阶梯上向上爬当然说的就是从全球南方移民到全球北方的人。例如从墨西哥到美国，从摩洛哥到法国，从菲律宾到日本。它也指财富阶梯再往下的部分。例如危地马拉到墨西哥，莫桑比克到南非，巴拉圭到巴西。在每种情况下，接受国都会出现一种反应，要求排斥或驱逐外来人口，表面上为了保住接收国的工作岗位以及维护所谓的原住民文化。

在任何国家，反对多元文化主义的说辞都被用来（也旨在用于）拉拢通常的左翼选民，来支持那些使用仇外语言的右翼和极右翼运动人士。无疑，这样做常常是成功的。支持多元文化主义的说辞被用来（也旨在用于）拉拢通常的相对中间派选民，来支持作为反仇外中坚力量的更左翼的运动。无疑，这样做也常常是成功的。

对大多数国家所发生的实际情况我们知道些什么？无论怎样，所有国家都是多元文化之国。即，都存在拥有不同文化习俗的群体。他们有不同的宗教、语言或婚姻习俗。这些不同的风俗习惯得到严守的程度不同。在经济不太窘迫的时期，不同群体之间有相当多的邻里互动，并经常有大量通婚，进一步使群体差别不那么重要，也更难识别。

但是，在经济不景气时，仇外问题在大众话语中就变得更重要并经常引发激烈冲突。邻里反目。群际婚姻的子女被迫宣誓效忠其中一个群体。国家变得更趋贸易保护主义。越界流动的合法自由更难实现。各种各样的暴力行为明显增多。

当然，我们需要区分人口变动的不同情况。有一些地区，原有人口淹没在相对大量和强大的移民人口中，后者完全抹掉了原有的群体（或使之完全臣服）。这样的例子有加勒比群岛的泰诺人，或太平洋曾面临印度移民的斐济人。

还有，全球北方的富人也向一些地区移民，他们在那里购买理想的土地，抬高了物价，并迫使原有群体变成边缘群体。眼下这种情况正发生在全球气候更适宜的地区。

“原住民”群体维护其文化习俗和集体价值观的要求，在抵制社会底层移民群体和社会上层移民人士上存在很大差别。而这正是困境所在。我们是否能够理解这种区别并据此采取行动？我们能否对两种情况采取明智的区别对待政策？我们能否有效支持必然出现并值得拥有的多元文化主义形式，作为文化价值观的一种富有成果的和平交流基础？或者，我们会向世界各地的仇外种族清洗缴械投降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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