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发表于《新民晚报》2022年1月27日

　　拜登执政这一年：评价“温差”凸显

　　肖河

　　2021年1月20日，拜登在国会山宣誓就任美国第46任总统。一年已至，拜登在19日的记者会上回顾了自己一年来的成绩单。然而就美国媒体的采访以及近期社交媒体上的反应看，民间同官方的“温差”明显。

　　为什么会这样？在11月的中期选举中，拜登有可能改变局面吗？

　　1、业绩和民调对比鲜明

　　问：如何看拜登对自己执政这一年的打分？为什么官方与美国民间对拜登执政成绩有“温差”？

　　答：不只是拜登，白宫办公厅主任罗恩·克莱恩在接受合众社采访时也表示，在相当数量的严峻障碍的阻拦下，拜登政府仍然取得了很多成就和业绩。在这些业绩中，可以量化的包括给2.1亿美国人接种了5亿剂新冠肺炎疫苗，让美国新增了600万个工作岗位，以及通过了一份面值1.9万亿美元的“美国救助计划法”和一份面值1.2万亿美元的“基础设施投资与就业法”；不那么能量化的则包括让白宫重新变得“正常”和“体面”，不再有总统整天叫嚷着购买格陵兰或者声称要允许日本和韩国独自拥有核武器，美国也终于回到了关于气候变化的巴黎协定和全球气候治理之中。更重要的是，这些业绩是在共和党人一点都不配合的情况下实现的。拜登则坦言自己“没有料到，华盛顿费了如此大的力气来确保的头号事项，居然是绝对不能让拜登总统做成任何事”。他甚至表示自己一直在思索，共和党参议院领袖麦康奈尔这么做“到底是为了什么”。就此而言，“烈士暮年、壮心不已”的拜登确有自我满意的理由。

　　然而，在拜登执政满一年之际，白宫的民调数字却颇为不佳。根据盖洛普和美国有线电视新闻网（CNN）的最新民调，当前只有41%的美国成年人支持拜登，反对的则有54%。而且，拜登的支持率在去年1至6月间原本处于54%至57%的高位区间，但是此后一路走低，直到近期到达最低点。如果按照执政一周年之际的“瞬时”支持率计算，拜登在二战后所有美国总统中排名倒数第二，仅高于当年支持率区区38.4%的特朗普。

　　之所以民调呈如此之势，一是因为拜登引以为豪的疫情防控在初期的立竿见影之后遭遇德尔塔变异毒株，此后美国疫情状况重新恶化，严重扰乱供应链，让公众对拜登政府抗疫努力的认可大打折扣；二是因为美国民众虽然总体欢迎拜登政府“大手笔”的救济和基建法案，但是并不喜欢随之而来的严重通货膨胀，而通货膨胀的效应在去年第三和第四季度表现得最为明显，达到“四十年一遇”的高度，并显现出继续蔓延之势。这在很大程度上抵消了拜登加强救济、提振经济的各种努力。

　　一言以蔽之，拜登政府支持率走低源于其未能妥善应对在特朗普时期就已经一发不可收拾的“病毒危机”。

　　2、立场比过去更加“内顾”

　　问：在回顾这一年的外交时，拜登强调美国的全球盟友与伙伴关系的重要性和必要性。那么，在外界看来，“美国回来了”吗？

　　答：“美国回来了”是拜登甫一执政就急于向其盟友和伙伴发出的信号，其一年以来的外交政策也确实改善了一点美国的国际形象。“实”的一面，美国开始重新参与全球机制和全球治理，例如重返联合国人权理事会，回到关于气候变化的巴黎协定，推出了全球最低企业税率倡议，建成了美欧贸易和技术理事会，同时不再像特朗普时代那样频频在贸易关系和安全合作上威胁“友方”。“虚”的一面，拜登政府在对盟友的言辞上也回归“正常”，重新表现出对盟友和联盟关系的尊重。拜登政府即使在具体政策上与特朗普大同小异，其推进手法也更为婉转柔和。例如针对盟友的国防开支，美国国务卿布林肯就表示，对于盟友的价值和贡献不能单用某个数字来衡量，但是盟友做出过的承诺也应当予以履行，这就比特朗普总是说盟友在占美国便宜要顺耳得多。

　　不过，对于拜登来说，仅仅让美国在上述方面回归“正常”并不足以让过去的伙伴们承认“美国回来了”。欧洲盟友对于拜登政府最为“挑剔”，有不少声音认为后者的外交政策是“没有特朗普的特朗普主义”。其理由一是拜登的“服务于美国中产阶级的外交政策”实质仍然是经济民族主义，而且美国新政府更明确地表示不会在“增强美国的经济地位”前推进新的自由贸易协议，这一立场甚至比之前还要“内顾”；二是拜登未与北约盟友充分沟通，坚持在阿富汗局势迅速“恶化”的情况下按时撤军，导致美国和北约辛苦扶持20多年的喀布尔政权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垮台；三是拜登政府突然袭击，在亚太拉扯起澳英美安全合作机制，向澳大利亚提供核动力潜艇技术，导致之前法国和澳大利亚签署的常规潜艇合同大单“被作废”，让欧洲盟友感觉被“背后捅刀”。不光是欧洲盟友，美国国内的很多外交政策专家也不赞同拜登的上述做法，例如在《外交政策》杂志推出的给“拜登外交”按照“ABC”打分的栏目中，其阿富汗政策就得了个“F”。

　　对包括中国在内的非盟国而言，“美国回来了”就更是一个伪命题。在对华方面，拜登几乎继承和升级了特朗普时期所有的经济打压措施。即使是在美国国内反对最多的关税问题上，拜登政府面对企业界的多次请愿不为所动，仍在维持高额的“非法”关税，甚至在酝酿利用新的借口将其“合法化”。对于中国与世界其他国家扩展经济联系、深化合作的努力，拜登政府也是千方百计地加以阻挠和破坏。在欧洲，布林肯和“沙利文们”一直在说服欧盟不要“轻易”批准和中国刚刚缔结的全面投资协议；在亚太，面对《区域全面经济伙伴关系协定》（RCEP）生效和中国申请加入《全面与进步跨太平洋伙伴关系协定》（CPTPP），美方又提出要建立新的印太经济框架，而所谓新框架也并非旨在扩大各国的经济联系，而是谋求在技术、基础设施和所谓标准上重重设限。这样的美国，根本谈不上回到了与世界其他国家互惠合作、共同发展的正道上，反而是在错误的道路上愈行愈远。

　　3、要“用魔法打败魔法”？

　　问：距离11月的中期选举还有数月，拜登及其民主党执政前景如何？急需要解决哪些问题？

　　答：拜登民调数字持续走低，但是其中也并非完全没有积极的因素。

　　首先，新总统执政后支持率迅速下降的先例比比皆是。如果计算第一年的平均支持率，拜登48.9%的数字也不算特别难看。CNN就专门检索了之前的民调数据，指出里根和奥巴马这两位最终都成功连任的总统在执政第一年里的平均支持率也都在50%以下，前者是47%，后者是49%，和拜登的支持率都在伯仲之间。如果将时间放宽到四年，美国确有可能从疫情和通胀的“夹击”中突围，届时努力“拨乱反正”的拜登就又可能再享受一遍执政前半年的高支持率。

　　至于美国当前愈演愈烈的政治危机和族群撕裂，对于拜登和民主党而言，也不一定是个坏消息。根据民调，现在只有38%的美国人认为美国“走在正确的路上”，剩下的62%则认为美国“走在错误的路上”，是卡特政府以来的最糟糕数据。

　　但是，正因为白宫本身也在遭遇共和党和甚至是民主党个别参议员的掣肘，所以62%的失望者所针对的目标可能并非拜登政府。即使确实对拜登政府失望，其理由也不一定是认为其在推进民主党议程上做得“太过火”，而可能是做得还不够、还不足以克服共和党和保守派的强大阻力。还是根据民调，拜登在共和党选民中的支持率始终徘徊在12%左右的极低水平，而在民主党选民中的支持率则从98%下跌至82%。这意味着，拜登支持率的下降可能主要是因为民主党和中立选民对拜登执政的失望，但是这些人也未必会在选举中转投特朗普阵营。而且即使是下降后的82%，也表明民主党选民对拜登的支持相当坚决。

　　放眼更加迫近的中期选举，拜登政府和民主党确实面临着国会议席可能缩水的严峻挑战。但是在政治极化有增无减、“不体面的政争”从未止息的当下，拜登政府和民主党阵营的选择可能只有让自身进一步激进化，即所谓“只能用魔法来打败魔法”。

　　在近期的内部检讨中，不少民主党支持者就认为拜登政府第一年犯的主要错误就是“太讲团结、不讲斗争”，对投票权保护不够，放任共和党控制的19个州推出一系列限制投票权的立法，加大了少数族裔的投票难度。他们认为，为了更好激发民主党选民的政治热情，拜登应该更多回报大多支持民主党的少数族裔特别是非洲裔美国人选民，更多在全国各地露面以及“更深度地”参与即将到来的中期选举。